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半岛体育夜晚陪伴难叩开独居老人的心门


  半岛体育进门一盏灯,长夜最难熬。独自面对黑暗叹息,忧虑夜半发病或摔倒无人知晓与救助……独居、空巢老人的夜晚,往往是孤独、漫长而充满不安因素的。如果在晚上有志愿者上门陪住,情况应该会好很多。起码,万一有个紧急的事,他们的身边也有个照应。基于这种考虑,很多地方做出各种尝试,试着让志愿者走进独居、空巢老人的夜晚。可是,志愿者们经过实践发现:独居老人的夜,外人很难守护。

  因为没能守护好一位独居老人,在北京西城区大栅栏街道银鹤苑养老驿站副站长张昕月的心里,留下一个遗憾。

  张昕月从事养老行业已有三年。辖区曾有一位80多岁的孤寡老人刘大爷,常年独居。银鹤苑养老驿站没有夜间照料服务,只有志愿者白天定期巡访。担心刘大爷的安全,张昕月常陪同志愿者一起上门巡视。刘大爷有些不合群,但在白天面对志愿者,他还是愿意敞开心扉拉拉家常。不过,对于志愿者晚上上门陪伴,刘大爷却有些不情愿。志愿者晚上去敲门,刘大爷连门都不愿意开。至于原因,张昕月不止听一个志愿者提起过:刘大爷觉得志愿者不可能每天晚上都来陪伴,他担心自己无法适应因没有陪伴而带来的落差感。

  2017年冬季的一天,志愿者上门巡视,发现刘大爷摔倒在门口起不来。周围有邻居,老人却不愿呼喊;手里拿着电话,他也不愿求救。当时,刘大爷倒地后背顶着门,志愿者无法从外开门,只能找来消防员破窗进去。当天晚上,张昕月想将刘大爷送去医院治疗,老人却始终不愿意,并拒绝了所有人的陪伴。第二天一大早,刘大爷又被邻居发现躺在院子里的地上,立即拨打了110。不幸的是,那天晚上,刘大爷在医院去世了。

  张昕月接触过上百位独居、空巢老人。在她看来,这些老人希望能有志愿者常上门陪伴,但对夜间陪伴却表示排斥。刘大爷的事,令张昕月不能释怀:志愿者的关怀为何送不进独居老人的夜?

  志愿者想要走进独居、空巢老人的夜晚,的确并非易事。山东省潍坊市55岁的护理员张式芳,以两个月的夜间陪护经历,证实了这一情况。

  潍坊一位80岁老太太身体不太好,子女不在身边,家中常年请保姆照看。去年5月保姆辞职回家,子女们找到托老所帮忙,想请一位护理员晚上住到家中陪护。有着多年护理经验的张式芳,由此住进老人家中。晚上,张式芳要帮老人做一顿饭,给她洗澡擦身,照顾她入睡。在张式芳看来,这些工作都“简单”,最困难的工作在后半夜,“老人眼神不好,最怕她夜里起来时发生意外”。夜里,一听到老人有起身的动静,或是她呼喊“小张”,张式芳都会第一时间起床去查看。尽管尽心照料,张式芳的付出却似乎并未得到老人的认可。张式芳说,老人记忆不太好,有时刚喂完药,老人却追着问:“为什么还不给我吃药?”后来,老人还投诉到托老中心。有时,张式芳一个晚上会被老人喊起来两三次,过去一看,老人并不需要帮助,只是为了确认自己想上厕所时张式芳不会睡着。两个月后,张式芳离开老人的家回到托老中心。张式芳知道,是因为老人不愿意自己继续陪护,找个理由把她“开掉”了。张式芳感慨:“即便照顾好了独居老人的身体,也很难敲开独居老人的心门。”

  长沙市传承社工发展中心负责人王吟,有着同样的感受。2015年,王吟曾发起为独居老人夜间守护项目,定期指派志愿者夜间去独居老人家中陪聊、照料,项目开张没多久就受阻,“有位独居老人把志愿者赶出家门,后来直接将志愿者堵在门外”。

  事实上,为了解决独居、空巢老人夜间安全问题,很多地方尝试过让大学生与老人结伴配对的模式,但几乎都夭折了。

  2013年,上海伙伴聚家养老服务社推出了名为“守夜天使”的尝试:独居老人和年轻的外来人员签约配对,老人提供免费住宿,年轻人承担夜间守护老人的义务。在南京和武汉,也先后试行过“亲情互换”式养老:让大学生与独居老人签订“爱心房客协议”,老年人腾出房间给年轻人免费居住,年轻人利用空余时间为老年人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,如陪伴聊天等,夜间让老人有个照应。武汉64岁的姚顺建中风多年,半身不遂,一直独居。24岁的大学毕业生冯露晨住进他家,成了第一个签订“爱心房客协议”的租客。这样的模式,看上去很美,却经不起时间检验。记者了解到,上海的“守夜天使”计划早在几年前就已搁浅。在武汉,第一个签订“爱心房客协议”的冯露晨,在3个月租住时间到期后搬离了姚顺建家。此后,姚顺建家又陆续签订过几名租客,但都不长久。如今,姚顺建依然独居。

  在南京,这样的模式推行几年后,同样进展不大。对于遭遇挫折的原因,南京市鼓楼区心贴心居家养老服务中心负责人韩品嵋分析认为,一是守夜服务的服务标准很难量化,老人把房子让出来,这是实打实的,但住房子的人应该给老人提供什么样的服务,却很难约定;二是双方都心存担心,年轻人担心老人发生意外后责任说不清,老人担心住进来的年轻人习惯不好,“引狼入室”。“这样的合作怎么可能长久呢?”韩品嵋说。

  在大学生与独居老人结对计划遇冷的情况下,南京爱杺树居家养老服务中心想到新办法:给予补贴,动员经济条件相对困难、愿意照料老人的志愿者陪老人吃饭、住宿。12月11日,爱杺树居家养老服务中心负责人陈金松告诉记者,5年来,这一项目已服务60多位独居老人。

  几年前,陈金松在社区做志愿者,听到一位独居老人诉苦:“晚上一个人在家太难受,半夜想喝口水都不敢起床。”这句话刺痛了陈金松的心,不久,他推出了针对独居老人夜间陪伴的“爱杺陪伴”项目。开始,也是邀请大学毕业生和独居老人同住,但很快就发现问题:“生活习惯和理念的差异,让大学毕业生和独居老人很难长时间相处。”经过考虑,陈金松决定动员居家养老服务中心的护理员,请她们住进独居老人家中。陈金松说服了几位护理员,每天给10元补贴,不用做家务,只需陪老人聊天、照顾夜间安全即可。

  护理员住进老人家中没多久,一天深夜,陈金松接到了护理员打来电话。本以为是老人与护理员产生了纠纷,结果却是老人发病要紧急送往医院,护理员打来求助电话。陈金松告诉护理员,先将老人送往医院,费用他来垫付。因抢救及时,老人被救回一命。此后5年,陈金松多次在晚上接到过这样的电话,“很庆幸,因为我们的项目,有十几位独居老人从死亡边缘被拉回”。

  然而,尽管“爱杺陪伴”已坚持5年,但在陈金松看来半岛体育,这是一个“目前不可能被复制和推广的项目”。陈金松认为,推广“夜晚守护”,无论是独居老人还是护理员,到目前为止都尚未做好准备。

  陈金松表示,很多护理员都对夜间陪伴独居老人这件事讳莫如深。“许多护理员都拉不下脸,认为给独居老人守夜是件不好的事情,说出去不好听,都对外宣称是去给亲戚家帮忙。”陈金松说。前两年,他邀请电视台来做报道,没想到第二天就有几位护理员跑来辞职。他只好答应护理员,不再向任何人公开她们的这份工作。很多护理员的家属,也不理解这份工作,为此发生了家庭矛盾,陈金松不得不出面调解。而让陈金松更难堪的,则是独居老人自身也不愿意接受这样的服务。“有的老人一开始答应,等护理员住进家中后却变得很谨慎。总担心护理员会偷东西,连护理员上厕所都要跟着,双方完全没办法达成契合。”

  陈金松说,与5年前相比,补贴由原来的10元一天涨到30元一天,但愿意陪伴独居老人过夜的护理员却从原来的20多人减少到9人。“空巢、独居老人的夜晚,志愿者还很难走入,还需要全社会的关注和推动。”陈金松说。

  在独居、空巢老人们自己看来,是否需要志愿者的夜间陪护呢?近日,记者在微信群就这个问题做了一项调查。

  对于“是否愿意志愿者夜间上门陪护”,20位给出答案的独居、空巢老人中,有8位明确表示“不愿意”。看来,大多数独居、空巢老人还是认可“晚上身边最好要有个照应”这个看法。而拒绝者的理由,看上去也很充分。杭州微友“青松”认为,再好的志愿者也难融入自己的生活。在“青松”看来,独居老人都有固有的生活习惯,“家中突然多了一个人,还不是自己家人,场面会很尴尬”。“青松”举了个例子:“我晚上习惯看《新闻联播》,8点多就睡下了,志愿者晚上能和我聊啥?他能适应我的生活节奏吗?”湖南71岁的周亚岩则表示,志愿者们能够提供的陪伴很短暂,不能解决实际性的问题。老伴去世后,周亚岩一度独居多年,每逢节日,志愿者就会上门看望。一开始,周亚岩总是心怀感激,但时间一长就有了反感:“每逢节日来探望,就像走个过场,平日里我每天一个人在家,这份孤独有谁能消解?”在周亚岩看来,志愿者夜间陪护也是如此,“能有志愿者一年四季住在我家,守护着我吗?”基于这样的考虑,周亚岩选择住进一家养老院,结束了独居生活。

  问题不止于此。那些“愿意有志愿者夜间上门陪护”的独居、空巢老人,其实,也很难打开家门迎入志愿者。因为,对于能否找到合适的陪护者,他们大多持怀疑态度。微友“梁山老头”说,他不需要志愿者提供太多生活照料,最大的要求是志愿者年龄与自己相仿、志同道合,有话聊,一起打发时间,消解寂寞。但“梁山老头”自己也知道,“这样的老人大多退休在家,有谁还愿意来做志愿者呢?”他感慨:想找个合适的志愿者太难了。